原来那时山下的一片雪地上是有群穿着五颜六色羽绒服的人在拍电视、录唱歌,苏珊眼没花。
拍摄外景的摄像师在追拍雄鹰时意外从镜头里发现了我们的身影,当时还以为是喜马拉雅野人出现了呢,叫他们着实兴奋,连忙狠劲吸了几口氧后开出摩托雪撬冲了过来,却是正好在鹰嘴下抢救了我们。
我苏醒过来时,人已躺在一间小屋中的地铺上。在我的一侧边上拉着块塑料布,从这作隔挡的塑料布后传来时断时续播放的唱歌声,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在说话:
“这样接不行,机位反了!”
“那这么出景的镜头用不上不是太可惜了吗!”
“要用可以,找找看,往中间再插一、两个过度的。”……
我虽然不懂这对话是什么意思,但这说的话和唱的歌全都是清一色国语我是听清楚的!我狠狠捏着身上的皮肉,痛的别提多高兴了―这回碰到的是咱正统中国人民,彻底有救了!
我兴奋中想弯腰起身,可全身像散了架似的一点力气也没有,而盖的被子也掀不开,不知被缝在哪呢,只好再躺一会积蓄些体能。
这小屋子四壁天花板都很光滑平整,后来我知道这是装配式简易活动房。在我睡铺的另一侧还挨着排有三个铺位,最边上的那铺外沿也挂了块塑料布遮着,有轻微的呼噜声从隔开的幕布后发出,不知会是苏珊吗。
我在四下察看时手摸索到了被子里一个拉练头,往下一拉,被子掀得开了,原来这是个睡袋。我轻手轻脚起身,见睡袋上盖了条轻薄的毯子,我顺手拿起往身上一披,再撩起近旁的塑料布悄悄一张望,看见那是有两位身着艳丽棉袍的人在看着个“小电影”谈事。
一个看上去比我大几岁的女同志正好脸冲着我,听到响动,她抬起头来看到了我,“噢!终于醒了!足足三十六个小时,你可真会睡啊!”裹着红袍子的她说话时先是眼神一亮,随即又迅速表情冷却下来。
“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谢谢!”我连声感谢着她,同时有些发愣―说话的这个“她”怎么很脸熟,虽然其面孔上有些红斑起痘,疲态中还带了些冷傲,但她不掩俊俏的瓜子脸还是让我一见之下心有所动:这女同志可真像我藏在身边的年历卡中那个…那个“小红”,就是她神态老成了些,要是精气神足一点,脸上…再…细嫩点,对了,要能再…再笑一笑,就更像了!我傻站着思忖。
“怎么样,知道是谁了吧!”旁边那位模样神态在四十来岁的男子不知凭什么吃准我认得她,见我偷看歌星发着呆不走,影响到他和她不能集中精力工作,就发话赶我:“你…还有啥不对,别看到人忘了冷了,快钻被窝里再歇会儿回回神吧,等会我们会找件衣服给你的。”
我回过神来,“不!不!我…我没什么不对,是…是这位…女同志…有点脸熟,你们…是…北京来的吗?”我紧张中带了点结巴,而那台有声有色的奇异“小电影”也使我的注意力分了神,以致眼光在那女同志与“小电影”之间飘忽不定。
不想女的被我这貌似漫不经心的态度惹出气来了,“谁和谁‘同志’了?从哪来关你什么事!哼!还装神弄鬼的,再去和自个那‘女同志’练练吧!”她是以为我明知她是谁,还要摆姿态装戆,假作不认识她,不把她当…当成个人物。
“让鹰吓得不轻吧?脑子还没清爽过来?再去躺躺。”男的在旁打圆场,他急于要工作。
“是…是!”我不明白这女同志怎么就发了火,不过也提醒了我向她二位问起苏珊。
“噢,你那个外国…女同志…叫‘苏珊’?她还能在哪,不和你一样在做着雪山梦!”那傲气的女同志…女人…话里仍带着刺,冷峻的脸色与其热烈红火的穿着恰成反比。
“放心吧,己经把医生叫来替你俩查过身体了,没有内伤,皮多擦破了点,最严重就是中度虚脱,给推过营养了,以后可别太玩命!”男的脾气好,他边操纵着“小电影”边以长者的口吻劝戒我。
我一听放下了心,但想起“斑鸠谷”还有人要救,就想和这两位再商量:“同志们救了我的命,可是我山里…还有…人…没一块出来,能不能再想想…办法。”我的后半段话正好被男同志回放的“小电影”歌声混一块。
受干扰的他既听不清话声也听不清歌声,他也脑火起来,“啪、啪”几下用力拍了拍键盘,定住了画面转过脸来很是不快:“‘同志’?你到底要和谁‘同志’呀?我说你老兄先别‘同志’不‘同志’的,你还是先去养养神,恢复恢复体力,等我这一段过了咱再听你讲故事好吗!”
他怎么和那女的一样,别人称你“同志”不对吗?冒什么火呀?我一时不知所措。
过后我知道这男的是导演,他当时正在用手提电脑看刚拍的电视镜头。而那个女的就是电视里唱歌的大歌星,叫叶红,她与导演那时候正在商量着初剪片子,要赶着播出。救我的这几位都是一个摄制组的。但我其时刚从山沟里爬出来,不可能了解这么些情况。
那时我见影响了导演情绪,只好支吾着转身回到自己位置。听塑料布后仍呼噜声声,我蹑手蹑脚走到那一头,轻轻掀开塑料幕布探头看去:啊…是她,是苏珊!我心头一热后又来一寒战:这…这回真不是梦吗?
面前的苏珊熟睡着,神态安详的就像什么事也没在她身上发生过一样。我一手搭上她的脸,才想捏她一把试试,又缩手停住:还是试自个吧。先已“皮试”过胳膊、大腿的我抽回手揪了把自己的脸―哎哟疼的!这回我确信无疑是真正回了人世、重获新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