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地鸡毛_大男人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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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一地鸡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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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他们没有杀人的胆量!我了解王莲芝,她嘴硬,心还没那么很。”

“那就快去快回,我等着你。不把凶手找出来,我也睡不着。”

刘朝九一瘸一拐地出门,反手将一个人拽了进来,是甄七:“二哥,我刚回来……我找过鸡头了,鸡头说他知道是谁干的。确实不是龙二安排的,是四马路那边一个叫傻彬的小混子干的。傻彬是个开饭店的,离咱们这边不远……”我拉他进来,让他慢慢说。

甄七坐下,眼珠子在眼眶里弹球一样乱滚:“龙二的人在他们那边收保护费,傻彬为了巴结龙二,就过来打你。”

我怀疑甄七又在撒谎:“傻彬怎么会知道我跟龙二的事情?难道他比你还了解这里面的事情?”

甄七抖着手点烟:“二哥你缺脑子呢……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年代了?科学发展,信息时代啊……除非没有事情,一有事情,立马传个满天飞……算了,我不帮你分析了,反正你开始不信任我了。我就说鸡头是怎么说的吧。鸡头说,傻彬带着人打了你,害怕出事儿,就去了夜总会,让鸡头转告龙二,他们是因为帮龙哥处理事儿才这样的,让龙哥保护他们……”“别说了,”这小子学艺不精,撒谎都撒不顺畅,这个谎尽管听起来像那么回事儿,可是总让人感觉别扭,我指着门口说,“你还是走吧,这事儿早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甄七站起来,又坐下了:“二哥,张小凤不是个玩意儿,她扬言咱们院里没有一个好人。”

我浑身散了架子一样难受,让他起来,自己躺到了沙发上,太阳穴一鼓一鼓地疼。

甄七站在我的身边,喃喃自语:“我在夜总会遇见卖肉妞儿了,这话是她跟我说的,她说,张小凤‘挂’了个大款,瞧不起人了,连自己是乡下人都不敢承认了……唉,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卖肉妞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说,鸡头榨她的油水,还不如当个夜莺呢……”

甄七在那里絮叨着,我就睡了过去,脑子里面全是雾……

我看见自己行走在一条漆黑的胡同里,月光将我的影子拖在地上,蛇一样地在身后蜿蜒。我走出胡同,看见了大海,海面上有无数纸片一样的海鸥在飞,它们的翅膀扇动得很慢,一下一下就像绑了沙袋。风把海面上的雾吹散了,那些雾在半空中拧成一团,变成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这个女人朝我飘来……她是谁?舒梅?不是,舒梅不穿白色的衣服,她穿黑色的丝袜……白衣女人越飘越近,我都闻见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了,她在笑,她是李晶晶。我拉她从半空中下来,说,走,我们回家。回家了,我把她推倒在地,问她这些年去了哪里?窗外风雨大作,她哭了,疯狂地地撕扯自己的头发。她的嘴里乱嘟哝:我要孩子,我要老公,我要我的家……她的头发乱如茅草,让我心酸。我不去看她了,回到自己的房间,静静地躺着,那些雾气又飘过来了……李晶晶从天花板上压下来,压得我喘不动气,憋出了眼泪。

甄七是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只记得我掉下了沙发,起不来,脸朝下,老狗一样地喘息。

刘朝九回来了,安然无恙。

我想笑笑,问他是不是被请去铁匠铺喝合欢酒了,可是我笑不出来,嗓子也堵着。

刘朝九把我扶到沙发上坐好,扯一块纸巾给我擦眼泪,有气无力地说,他找到王莲芝了,本以为一场大战在所难免,绷紧肌肉想要受辱,谁知道王莲芝扯开身边的人,冲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刘朝九的脚下,声泪俱下地表示她错了,不应该打人。说着,顺着刘朝九的腿摸上来,想要看看刘朝九额头上的“角”。刘朝九推开她,质问她为什么派人去打李大柱?王莲芝冤枉得直拍胸脯。刘朝九说,你不要表演了,准备离婚吧。王莲芝不哭了,抓住刘朝九的手,双目如炬,连问三个为什么。刘朝九剑指一横两名凶手,你问他们!说完,一溜小跑没了踪影。

“这事儿必须快,不能给她留一点儿还嘴的机会。”刘朝九占了大便宜似的总结道。

看来这事儿确实不关王莲芝的事……那么是谁?我又开始迷糊。

“生活,这就是生活,甜酸苦辣无处不在。”刘朝九说完这话,念叨一声“live”,盘腿坐上椅子,瞅着墙角的一根拖把,面如灰土,就像吃了过期的耗子药。我看了他一眼,心想,没错,这就是生活,像刘朝九的这张老脸一样,脏了,洗洗,又脏了,再洗洗,最后洗得皱纹遍布,连块抹布都不如。生活的本质也这样,不管你是纯洁还是肮脏。

脑子糊涂,坐又坐不住,我拉着刘朝九默默地走了出去。

外面冷风飕飕,树枝上被风吹落的雨滴砸在我的脸上,让我异常清醒。

我站在高尔夫球场后面的那处山坡上,夜色尽收眼底,整座城市笼罩在柔和的灯光里,无比温柔,一派盛世景象。我知道,繁华的背后掩盖着的一切都在慢慢腐烂,臭水像小蛇一样从任何一个角落里涌出来,翻滚蔓延,无所不到,毒牙撕咬着它所能触及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灵魂。就像刘朝九说的,天堂即地狱,妖魔鬼怪横空乱舞。不远处,刘朝九在捂着嗓子咳嗽,佝偻的身子就像一条盘起来的蛇。

我走过去,摸摸刘朝九的肩膀,他回头,我看见有两颗巨大的眼泪,正沿着他的脸庞慢慢滑落。

回家的路上,刘朝九扶着我,我们俩一步一步慢慢前行,不知道是谁在帮助谁。

现在,王莲芝果然同意跟刘朝九离婚了。王兰走后,我问刘朝九:“她是怎么说的?”

刘朝九不回答,嚷嚷着让我出去买酒,“起义”成功,他要庆祝翻身解放。

买回酒,刘朝九用牙咬开瓶盖,猛灌一口,脸上啤酒与眼泪同流:“苍天有眼,她终于发了善心,让我净身出户!”

我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刘朝九说:“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说,挨打的那天,我跟袁妤一起喝酒了,她是跟着纪青岗去的,两个人好像已经上过床了。

刘朝九苦笑了一声:“这是早晚的事情,没什么,反正又不是我的,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我说,你不难受?

刘朝九冲我翻了一串质量不错的白眼:“胡秃子身为一个‘上市公司’老总都不难受,我他妈一个小股东算哪根葱?”

说到那天袁妤的表现,刘朝九无力地摇了摇手:“那整个就是一个婊子,无非是一个上床赚钱,一个上床巴结能用得上的人,都是为了生活。”我说,王莲芝也是为了生活,她不愿意跟你离婚。刘朝九不接茬儿,翻着眼皮说:“你不是为了生活?王兰不是为了生活?”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生活很难,需要互相帮助。”

刘朝九点了点头:“对,这是必须的,也可以称作是人性中的良善。善良二字,即便在最为荒寒的旷野中,也会闪光。无论这光是强是弱,至少会带给自己和他人一点儿温暖与柔软,让人感受到自己并不孤单……”长叹一口气,用赵忠祥一般雄浑的嗓音说道,“冷风曾经冰冻了我们的热情,凝结了我们的温柔,我们在看到一丁点儿火光的时候,就盼望着熊熊烈火能够在沙漠之中恒久燃烧。只是很多人都感觉这个世界的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冷……”“打住吧刘老师,这些,兄弟都懂。”我递给他一杯酒,摇着手不让他朗诵了。

空着肚子喝了一阵酒,我说,我们单位刚调去了一个姑娘,叫花枝俏,跟你挺般配……接着就把花枝俏的底细告诉了他。

见他不语,我有些纳闷:“难道你对此不感兴趣?”

刘朝九哼唧了半晌才说,我倒是想要感人家的兴趣,可是能行吗?差了十多岁呢,人家能看上我一个连房子都没有的半大老头?

我说,这个很难说,比如我跟舒梅,这种事情是要缘分的。

刘朝九无所谓地摇了摇手:“那你就去问问她,只要人家同意,我随便。不要跟我谈什么缘分不缘分的,那是糊弄少年的玩意儿……不过话我可得提前撂在这儿,万一我俩王八瞅绿豆对了眼儿,我可直接‘办现’啊。如果最后散了,别说我始乱终弃。”

我笑道:“本皮条只负责牵线,别的不打听。我就不相信现成的爱情来到面前,你不动心。”

刘朝九想跟着笑,没笑成功,脸上的肌肉面瘫一样僵硬:“爱情是一种脑力劳动,婚姻是一种体力劳动,都挺累。”

我赞同这话,脑子一懔,笑不出来了:“感觉不到痛苦的爱情,不是真正的爱情,感觉不到幸福的婚姻,注定是悲哀的婚姻。”

刘朝九乜着我看了半天,嘟囔道:“又联系上你了?还是说我吧……难道是,一唱雄鸡天下笑,刘朝九迎来个花枝俏?”

我说,很有可能,当初一唱母鸡天下哭,刘朝九迎来了王莲芝,现在你脱离苦海,也好补偿一下了。

刘朝九刚有了笑容,门就被推开了,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冲里面笑:“哪位是李大柱,李大哥?”

我说,我就是,有事儿?年轻人动作夸张地过来跟我握手,一对兔牙像是要刺我的下巴:“哎呀李大哥,我可找到你了!不容易,不容易啊……”抽回手,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皮夹子,捻出一张名片递给我,“小弟郝传家,金鼎地产采购员……大哥你别误会,采购员不假,就是给工地上买买菜,做做饭什么的。嘿嘿,二位喝酒呢,不嫌弃的话,小弟过来帮你们炒几个菜,小弟的手艺那是没得说,煎炒烹炸……”

“你找我有事儿吗?”我被他叨叨得有些犯晕,把名片丢到桌子上,问。

“没事儿……我是刚搬过来的,希望你以后多多关照。别误会,是甄七大哥让我过来跟你打招呼的,甄七大哥是个热心肠。”

“打个招呼还用这么神秘?听你这意思,找我还很费劲呢。没事儿进来喝两盅?”

“不打扰大哥了……”郝传家点头哈腰地往后退,“我内人快要回来了,我得抓紧时间给她做饭,我内人……”

“走吧,有空带着你内人过来一起坐坐。”我推他出去,一把关了门,“一个民工,还他妈内人呢。”

刘朝九好歹笑了笑,然后正色道:“昨天我听甄七说,你准备把上海一个姓钱的老头儿骗过来,‘滚’他一把?这可是犯法的事情啊。你想想,万一你出了事儿,舒梅……”“关了吧,”我跟他碰了一下杯,“没有的事儿。甄七那张破嘴你还不知道?别听他瞎说。”

刘朝九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把酒喝了,嘬一下牙花子说:“无论这事儿是不是真的,你都得注意点儿,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事儿没法跟他解释,我胡乱一笑,闷头喝酒。

刘朝九喝了一会儿,感觉没趣,说声“我找王莲芝约时间离婚去”,紧着屁股走了出去。

我打电话把甄七喊过来,劈头一顿臭骂,让他以后嘴巴紧一点儿,不然不跟他合作了。

甄七连连作揖:“别介别介,兄弟最近手头紧,十二万分地需要银子。”

时间过得好快,从定下骗老钱过来,到他已经坐上火车,一转眼就是两个多月。

舒梅还是没有回来,我怀疑她在躲我,可是去健身房打听,同事们都说,舒梅还在杭州。

我已经十几天没有跟她通过电话了,最后一次通话,她说她换了一个当地的手机卡,没有重要事情就不要打电话了,她很快就回来。

我发觉舒梅正在从我的脑子里消失,残留的影像如电影散场一般,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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