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忍无可忍_大男人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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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忍无可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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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3日是灶王节,我们这边叫过小年。灶王画像贴在锅灶上方的墙上,两旁写着“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的对联。在张贴新灶王画像时,应该先用刀子裁下旧画像上的那匹小马,以便灶王爷骑着它上天,然后在原来的地方刷上浆糊,贴好新灶王画像,再用笤帚将新灶王像扫平。晚上,男人们放鞭炮,女人们煮饺子。祭灶时念叨:“灶王爷爷本姓张,一年一回换衣裳,灶王爷爷上天堂,抛米抛面你都承当……”我念叨的是:“灶王爷爷本姓李,今年没换新衣裳,灶王爷爷上天堂,我在家里拉饥荒……”

上午,我带着多多去了我妈那里,吃了中午饭,我对我妈说,晚上我就不回来了,跟小潘一起过,她挺孤单的。

我妈说,既然你没有打算跟人家拉倒,就好好对待人家,赶等明年开春,就给人家一个名分。

我没敢接这个茬儿,嗯嗯着走了出来……顾不上了,顾不上了,什么都顾不上了,我要找舒梅,警察没准儿也在找我。

刘朝九来了好几遍电话,嘱咐我,他跟王莲芝的婚礼我一定要去参加,地点定在好日子大酒店,时间是11点16分。我在嘴里应承着,心想,我是不会去的,你们两个贱人过家家,我凭什么要去当这个电灯泡?其实,内心深处是害怕想起自己的那段婚姻,害怕在那种场合喝多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办出一些不该办的事情来。再说,今天我有多少事情要办呀,时间不允许。

昨天晚上,甄七给我打电话,说他跟老钱联系,得知老钱被警察控制起来了,具体原因不清楚。他很害怕,觉得老钱这是豁出去了,想玩鱼死网破的,他在老钱身上做的那事儿,绝对算是抢劫。我问他当初是怎么跟老钱要的那一万块钱?甄七说,你就别打听了,知道得多了对你也没啥好处。我的心悬得老高,无论怎么说,这事儿我也有“股份”在里面,真要追究的话,恐怕这个年要过不利索了。

我说,反正这事儿牵扯不到我,过程你是知道的,钱我也没拿。

甄七说,我绝对没有牵连你的意思,这事儿一旦出了,就是我跟郝传家的事儿。

我问,你怎么不跟郝传家联络联络?

甄七哼道,我那是没长脑子!你想,我要是跟他一联络,他就有准备了,万一我俩进去,他直接就把自己“摘巴”干净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笑笑说,我不管,这方面你是油子。你要是不方便的话就不用过来找我了,反正这事儿牵扯不到我。

甄七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咱们必须见个面儿,“口子”要提前调整活了,不然还真能牵连上你。

我总觉得这小子前言不搭后语,没准儿他还真想让这事儿牵连上我呢,于是说:“你说个时间吧,我去见你。”

放下电话,我想,这事儿弄不好真的要牵扯到我,老钱是个老狐狸,出事儿了他不会放过我,还有胡铁锚,他也在“掂对”我。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时常偷看我妈一眼,预感到自己就要跟她分开,心像针扎一般难受。

刘朝九发来了一个短信:你真不够哥们儿。

我知道这事儿没法跟他解释,只好不回应。

过了几分钟,刘朝九又来了短信: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儿,谁也不是圣人,你这样浑浑噩噩过日子就好?别以为我不知道,前些日子你玩了个李大“柱”怒捣张小“缝”,满世界谁不知道?

我笑笑,索性给他发去了一个贺电:热烈祝贺刘朝九王莲芝二位极品贱人复婚成功!一对新夫妻,两部老机器!

刚吃完饭,甄七又来了电话,让我下午三点去见他,随口说了一个地址,不远,就在建材市场附近。

回家闷坐了一阵,我拿出给潘彩玲买的一部新手机去找甄月光,让她去给潘彩玲送去。甄月光纳闷地问我为什么不自己去送?我说,我不想去主动接触她,怕哪句话说不好,我们俩又要吵吵。甄月光说,既然走不到一块儿去了,还花这个冤枉钱干什么?我说,做人要讲点儿人情,人家跟了我这么长时间,要过年了,管怎么说我也应该表示表示吧。甄月光撇着嘴哼唧:“这跟卖淫嫖娼一个味儿。”

跟甄月光闲聊了几句生活的艰难,甄月光叹口气说:“咱们还好一点儿,那些撇家舍业出来打工的乡下人更不好过。”

甄月光说,前天她出门买菜,看见几个民工站在一个塔吊上要往下跳,好歹才被警察给劝下来。

“我听郝传家说,那几个民工是他的老乡,”甄月光边掏出哄着哇哇大哭的儿子边絮叨,“郝传家说,那几个人还是他介绍过去的呢,干了大半年,临到过年了,一分钱也要不回来……大柱你不知道,昨天还有几个民工过来找郝传家呢,好像要赖上他。”

我笑笑说:“他们也太不讲道理了,人家郝传家好心好意介绍他们干活儿,又不是要骗他们。”

甄月光矜着一面鼻孔说:“谁知道他是不是骗人?这年头的人,谁了解谁呀。就像你跟李晶晶,还有现在这位……”

我怕她再说出舒梅来,连忙起身:“我先回去了,很多事儿等着我呢。”

话音刚落,院子里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个女人样的声音高喊:“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没有犯罪!”

我吃了一惊,这个声音是郝传家!警察抓他?莫不是因为老钱那事儿吧?来不及多想,我嗖地闪到甄月光的身后,指着门口说:“你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儿。”甄月光也有些发懵,丢下哇哇大哭的孩子,冲到门口,一把拉开了门。我蔽在门后张眼望去,只见脸色蜡黄的郝传家被几个警察拧着胳膊,急促地往外走。郝传家的“内人”披头散发地冲上去,发疯一般撕扯那几个警察,嘴里发出母狮子一样的吼声。

郝传家奋力仰回脑袋,京剧小生叫板似的大喊:“我没有犯罪,我没有犯罪!我不过是帮乡亲们去要自己的血汗钱!”

甄月光猛地关紧了门,倚住门框,捂着胸口念叨:“应验了,应验了……那天他就说,他要去绑架那个工头……”

胡同里传来一阵杀猪般的警笛声,警笛声很快就被郝传家“内人”的嚎哭声淹没了。

这下子可利索了……机械地出门,我晕着脑袋想,郝传家去了公安局,绑架的事儿交代完了就该交代敲诈老钱那事儿了。

院子里已经没了看热闹的人,几个孩子在院儿中间的那棵梧桐树下点插在雪地里的几颗爆竹,清脆的响声很童年。

我抬头看了看天,天空瓦蓝,万里无云,几只麻雀箭一般掠过半空中的那些白光。

建材市场西边是一幢幢新建的楼房。我按照甄七提供的门牌号进了一个楼道。

在一楼的平台站了一会儿,我给甄七打电话,甄七说话的声音很轻快:“二哥,快上来吧,我正在家喝着酒等你。”

这小子没心没肺,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情喝酒……嘴里嘟囔着“喝死拉倒”,上二楼,抬手拍门。

几乎同时,我的后背被人猛地推了一把,门也打开了,我一个趔趄撞了进去。

里面烟雾缭绕,我看不清楚里面究竟坐了几个人,只看见甄七蹲在对面的墙角,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怎么回事儿?我怎么感觉这是进了渣滓洞?摇晃一下脑袋,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倒头一看,一个脸上顶着一道蚯蚓一般又粗又亮的刀疤的家伙冷冷地站在那儿:“你叫李大柱?”没等我回答,旁边站起了一个人:“没错,这就是李大柱。”这个声音好生熟悉,我仔细一看,此人竟然是上次拿枪指过我脑袋的那个家伙,心一下子凉了……甄七,你这个杂碎啊。

“李大柱,我很佩服你的胆量,”那家伙走到我的跟前,猛地一拳掏在我的小腹上,“你胆敢还去骚扰龙二!”

“大哥,我……”小腹剧痛,我佝偻在地上,龇牙咧嘴地说,“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没有骚扰龙二……”

“妈的,龙二是你叫的?”那家伙一脚踹翻了我,“叫龙爷!”

“对,对对……龙爷。”我仰躺在地上,心中万分凄凉,妈的,现在的我真不是个男人了。

“我不是龙爷!我是……操你妈,说了你也不知道!叫强哥!”

“强哥,”我不敢站起来,害怕自己的肚子再挨上那么一下子,战战兢兢地偎到了墙角,嗫嚅道,“我……我是来找甄七的。”

“那就对了,我们也不想直接去你家抓你。”强哥冲门口站着的那个刀疤脸勾了勾手指,刀疤脸摸出一根烟给他点上:“强哥,跟一个臭‘迷汉’(草包)罗嗦什么?直接‘做’了他拉倒。”强哥抽一口烟,慢慢吹在他的脸上:“素质,要注意你的素质。”用一只脚勾了勾我的屁股,“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我摇了摇头。强哥哦了一声,走到甄七的跟前,弯下腰,猛地将手里的烟头戳在他的脸上:“因为你们糟蹋了龙哥的名声!”甄七捂着脸,表情痛苦地望着我:“二哥,别怨我,没有办法……我,我他妈不是玩意儿啊我!”

对于甄七,我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来了,我不知道对他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像是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强哥又点上了一根烟,烟头在我的眼前慢悠悠地晃:“你安排大伟和甄七去砍过傻彬是吧?”

我知道这一定是甄七对他们说的,干脆点了点头:“是我。”

强哥抬起一只脚踩在了我的肩膀上:“嗯,敢作敢当是条汉子,比甄七强。可是我要告诉你,傻彬不是龙二的人,你白费心思了。”

我不想说什么,也不敢说,干脆闭上了眼睛。

“可是错就错在,你们砍了傻彬,竟然在外面扬言这是针对龙二的!”强哥的脚上用了用力,被侮辱的羞愤让我感觉自己即将散架。强哥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当然,这话不是你传出来的,”声音猛然提高,“是他!是这个叫甄七的‘迷汉’!来,李大柱,你把眼睁开,看看你兄弟的模样。”我刚把眼睛睁开,甄七就在那边把一只手高高地举了起来:“二哥,我的手残废了……”

我定睛一看,甄七蜷缩在那里,浑身乱颤,就像一条正在发情的蚯蚓。他举起来的那只手被一块破布包裹着,跟手腕几乎呈了直角,我的心里一下子明白过来,人家这是按照傻彬的“工程”“加工”甄七的,身上冷不丁冒出了一阵冷汗。

强哥抽回脚,退到沙发上坐下,对那个刀疤脸笑了笑:“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刀疤脸不说话,箭步过来,一把抓起了我的手:“先要他的一只手再说!”

这家伙的力气很大,我抽不回手来,只好任凭他攥着:“二位,你们能不能听我解释解释?”偷眼瞥一下房门,我的心凉了大半截,门被别得死死的,想要逃出去,没有孙悟空的本事,恐怕只有做梦。怎么办?我不想让他们把我的手砍掉……“大哥,我承认打傻彬那事儿是我策划的,可是我只是跟甄七随便说了一下,打人的时候我根本就不在场,甚至连知道都不知道……”没等我把话说完,强哥猛地摔了我一烟头:“你以为老子傻?这些事情还用你来汇报?实话告诉你,这事儿是不是你捣鼓的,我、龙哥,还有很多兄弟都知道!今天逮你,这不过是一个引子!我问你,那天你是不是给龙二打电话,跟他要人了?算了算了……我跟你说不着这个!老疤,你跟他说。”

刀疤脸倒拖着我的胳膊,走到茶几前,猛地将我的手拍在茶几上:“我跟他说个!剁了他的手再说!”

我死命地往后抽手,可是我抽不动,五指大张的手掌像是被钉子钉在茶几上一般瓷实。

强哥从刀疤脸的手里接过一把带着血渍的菜刀,用大拇指一下一下地试探刀刃:“我曾经嘱咐过你,不要再去骚扰龙二了,可是你不听我的,你非要去装那个大头,所以,你不要怪我今天手黑,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来,在跟这只手告别之前,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可以给龙爷打个电话吗?”心中抱有一丝希望,我抬起头,一字一顿地对强哥说。

“不可以。”强哥把菜刀递给了刀疤脸,“动手吧。”

“慢着!我得弄明白,我丢了一只手,是谁想要的。”

“再这么嘴硬,你丢的就不是一只手了。明白?”强哥退回沙发,悠然翘起了二郎腿,“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快说。”

“我有钱!”我灵机一动,“二位大哥,我用钱买这只手行不?”

刀疤脸将举起来的菜刀放下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强哥。强哥捏着下巴端相了我一阵,打个响指,悠然嘬了一下牙花子:“钱对我们来说就是个王八蛋。不过,你有钱这倒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好吧,你写个欠条,上面写,因为业务往来,你欠龙二三十万人民币。”

“行,行,我这就写。”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啊,先保住手就好,后面的事情有警察,我就不信单凭一张欠条就能证明我欠了龙二的钱,或许这张欠条正好能够证明你们敲诈我这个事实呢。妈的,要不你们总是混在黑道上没有出息嘛,就这点儿智商……

“强哥,让这位大哥松开我,我腾出手来给你们写。”

“老疤,松开他。”强哥冲刀疤脸挥了挥手。

“用不用给龙哥打个电话?”

“不用。这儿我说了算,”强哥过来推开刀疤脸,摸着我的肩膀说,“其实我对你还算不错,不然那天我就要了你的手。知道因为什么吗?我以前见过你,你是李晶晶的前夫。李晶晶跟龙二好的时候,对我们哥儿几个不错。唉,说这些干吗?来吧,写,让我有个交代。”

我在写欠条的时候,强哥在跟刀疤脸说话,好像在说李晶晶和大伟什么什么的,断断续续。

甄七的呼吸一下比一下粗重,他好像坚持不住了,垂死的老狗一样压抑着呻吟。

写完了欠条,我签上李大柱三个艺术体大字,依然有龙飞凤舞的韵味。

强哥将欠条折叠好,微笑着捏了捏我的肩膀:“好了兄弟,这事儿就算过去了。钱呢,不用着急,年前凑齐交给我就成。”

我问了他的手机号码,心想,我凑齐几副手铐你们要不要啊?

强哥走到甄七身边,抬腿踹了他一脚:“一会儿自己去医院看看,别他妈死在这儿!”说完,转身就走。

刀疤脸走到门口,横着指头来回扫:“你们听着,这事儿就这么着了,惊动警察的话,过年那天都死!”

我这里刚想表白几句,强哥的手机响了。强哥接起手机,毕恭毕敬地哦哦两声,走回来,重新拿起了那把菜刀:“对不起了兄弟,你还是得遭点儿罪。”说着,扬手将菜刀丢给了刀疤脸,站回门口,定定地瞅着我。刀疤脸一手攥着菜刀,一手从我的背后拽出了我的一只手,猛地按在茶几上。完了……我的心刹那间变得冰凉。刀疤脸按紧我的手,将手里的菜刀翻过去,刀背朝下,挥起来,猛地一落!

一股钻心地疼疼让我的全身抽搐起来,我紧紧地闭着双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龙二,只要我不死,你必须付出代价!

那把菜刀又一次举了起来……

房门发出咣的一声响,屋里霎时没了一丝动静。

我慢慢把眼睁开,艰难地抬起了手,我的两根手指被刀背砸断了,鲜血一滴一滴地往地上掉,地面发出啪啪的声音。

甄七连滚带爬地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的双腿:“二哥,我对不起你……”

我踢开他,进里屋找出一只床单,用牙撕开,缠住快速肿胀的手指,冲甄七大吼:“赶紧去医院!”

坐在出租车里,甄七边倒气边絮絮叨叨地跟我解释前面发生的事情,我不想听,脑子里乱糟糟的,那个想要杀了龙二的念头死死地占据着脑海那处最显要的地方。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龙二安排的,龙二不想亲自出面,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他通过甄七抓到了我,他跟我新帐旧账一起算……那么,舒梅到底是不是在他那儿呢?甄七还在絮叨,我打断了他:“刚才你说,前几天你去见过龙二?”

“是啊二哥,”甄七的嘴巴扭曲得就像一领棉裤腰,“本来我想去投奔他,跟他借点儿钱应急,谁知道……”

“你在他那儿见没见过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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