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日,张文秀在刘季风的天主教仆人刘海的带领下,来到汉阳门蛇山下的小教堂去拜访何大化。本来刘季风要陪张文秀来的,但是由于要把四季铺总部先搬到武昌,再加上张文秀许诺低价给他大批珠宝,他正在忙个不停,反正他自己的命运已经紧紧的跟张文秀连在一起了,也不用来巴结股东张文秀。
刘海一路上在张文秀面前给自己邀功,说他来武昌送信的时候,何大化正在卖房产,准备逃离武昌府,正是自己反复劝说才使何大化答应留下来。
对于刘海怎么能劝说何大化留下来,张文秀大感兴趣,因为在历史上何大化逃出武昌的举动,说明他对农民军应该没有什么好感,也许是对张献忠的“恶名”有所耳闻,怕自己在张献忠攻进武昌后被乱军所杀吧。
刘海没想到张文秀竟然会问他这个问题,他以为向张文秀这种高位者对这种小细节不会注意,只好灿灿笑道:“小人把大人的书信交给何神父后,他当时还很迟疑,于是小人就说大人诚心向天主,并且因为大人身为将军领兵打仗,杀人太多,常常忏悔,并说要让手下的士兵们都皈依天主。神父听了后问大人有多少兵马,小人说大人统领两三万人马。小人打听到了,何神父到武昌府六七年,传教一直不顺利,到现在才发展了三四百教友,所以,他问大人手下有多少人时,我就往大里说,反正汤志也归你管不是?”
没想到刘海还挺上路的,知道怎么去诱惑何大化,张文秀笑道:“这件事你办得不错,刘海啊,你在刘府有多少年了,现在任何职啊?”
刘海大喜,看来张文秀很赏识自己,忙道:“小人自十岁进刘府,跟着少爷,也就是现在的老爷读书,学做生意,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现在还在老爷身边办事。”
张文秀说道:“看来你对刘府真是衷心耿耿啊,现在我跟你家老爷合伙作生意,看在你为刘府做了二十多年的分上,我会跟你老爷商量一下,准备让你独当一面,不知你愿不愿意啊?哦,对了,你以前到过什么地方,比如说广东,江南。”
“谢大人,小人也算是走南闯北,广东、福建、江西、南直隶、河南、山西都去过。”刘海赶忙把自己去过的地方数了一遍。
“我准备让你到澳门,哦,也就是濠镜澳,去开一个分铺,让你负责,当然,我会去跟你老爷商量。澳门这个地方,华夷杂处,风俗与我中华大为相异,我看你头脑灵活,你以后要多去问问何神父。”
“小人谢大人栽培,一定不负大人的期望。”
进了小教堂,何大化迎了出来,张文秀一眼就能认出来,因为何大化长着典型的伊比利亚人的面孔,黑发,褐眼,中等身材。张文秀不等刘海介绍,马上就上去给何大化一个拥抱。张文秀觉得自己抱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堆枪支,一门门大炮,还有西班牙步兵方阵。张文秀这一举动,不但让刘海大吃一惊,也让何大化颇感意外,但很高兴的接受了这久违的拥抱。
进了教堂,何大化小心翼翼的问道:“张将军,听说你心向我主,将军真的是从意诺爵的仆人那里接触我主,并决定皈依我主的?”
何大化的中国话有点滑稽,是带着浓重广东腔的官话,这使张文秀想起九十年代刚到大陆来淘金的香港明星说的普通话,真的很象。看来何大化也不是傻子,对自己不是很相信。至于那个意诺爵应该就是孙元化的教名吧。
张文秀只好说:“神父,我在信中说的都是真的。但是,我在碰到孙大人老仆孙老伯的时候,接触到天主教,但直到孙老伯去世时,我并没有非常相信上帝。去年十月,我在一场战事中险些丧命,从马上摔下后昏迷两天。当我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最先恢复记忆的却是自己不太相信的上帝。既然是命运的安排,我当然不能不信,当我听刘季风先生是你为他洗礼的,我觉得自己也应该洗礼,做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
何大化当然不是很相信张文秀的鬼话,但是他的这个解释却说的冠冕堂皇,自己无从辩驳,当然自己也很欣赏他的这个解释。何大化经过激烈的心里斗争,决定还是问出来:“张将军,恕我冒昧,您为什么要起兵反对大明呢?”何大化需要一个理由让自己宽恕这个心向天主的“叛贼”。
“神父在葡萄牙一定是贵族出身吧,所以看不起我们这些叛贼,是吧?唉,其实,我也是一个小贵族出身,家里有数百亩的田地。您在我中华呆了好几年了,当知道大明的私人财产并没有受到国家的严格保护,皇帝不需要任何理由一句话就可以让一个贵族家散人亡。在我就九岁的时候,陕西大乱,叛军和官军都在到处杀人,我全家除了我一人外,都被官军杀良冒功。我一个九岁的孩童,惊慌失措,幸好,被一个叛贼头子收养,他就是我的义父张献忠。是他把我养大,我当然要跟着他,替他打仗,不然就是不孝。在中国,一个人如果不孝,就会被大家鄙视的。现在大明到处都有不公,我们所做的也就是要矫正这些不公平。神父,你说我做错了吗?”张文秀一脸无辜的问道。
“这个嘛,从中国人的伦理道德来看,应该不算错吧,但是,令尊大人名声似乎不是太好,杀人太多了,还望将军多劝劝他。对了,大明朝的人不都是称我国为佛郎机,怎么将军却知道我国的真名?”
不好,说滤嘴了,张文秀只好再编一个故事:“是这样的,我去年在南直隶的时候,救了一个福建商人,他曾经在郑一官走私船队里做通译,到过澳门和马尼拉等地,对欧洲的事情多少都知道一些,是他告诉我的。听他说,贵国似乎被西班牙人吞并了,不知道现在独立了没有啊?”
“上帝保佑,咱们葡萄牙已经独立了,国王去年还派使者到澳门通知此事。想不到将军对我欧罗巴都很了解啊。”
“多少了解一点吧,我听那个福建人说,现在在欧罗巴,英格兰和尼德兰竟然不听罗马教皇的命令,还组成什么新教,荷兰人还在台湾传播新教,是吧?”张文秀现在抛出新教出来,看你这个天主教神父紧张不紧张。
何大化果然中招,马上紧张起来,刚才自己还没有迫切的愿望争取张文秀,现在却要防止张文秀投入新教的怀抱,于是说道:“这些其实都不是真正的上帝信徒,你可一定不要受其诱惑。英格兰人、荷兰人都是海盗,这些新教徒都是一些见利忘义之辈,根本就不是上帝的子民。”
“对对,荷兰人就是海盗,听说这些红毛藩在我中国沿海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听说他们在十几年前还攻打过澳门?真是不自量力,澳门可是我天朝特许贵国人员暂时居住的,他们竟然这么不识时务。不过,听说他们在福建被郑一官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郑一官好象也是天主教徒吧?”张文秀慢慢把话题转到郑芝龙身上。
何大化有些尴尬,说道:“我从欧洲来到澳门的时候,一官早就不在澳门了,但听说他在澳门接受了洗礼。不过,听说他不太遵守教规,还纳了妾,已经被示为教外之人了。张,你如果接受洗礼,可不能向一官一样那么不守教规。一官在日本有一个私生女,却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公元1639年,哦,也就是崇祯十二年,日本驱逐天主教,他的私生女避难到了日本。一官听说女儿在澳门,就想接她回到福建。由于当时,他女儿年龄太小,监护的教会神父认为一官现在是个教外之人,并且包庇荷兰人(荷兰人当时要向郑芝龙进贡买平安),不能以一个天主教徒的责任很好的抚养女儿,所以拒绝了他。一官很生气,警告说如果不交还女儿,就要率领舰队进攻澳门。教会为了保证信仰,没有屈服。后来,事情解决了,一官的女儿留在了澳门,一官也默认了,跟澳门重归于好。不过,张,你可不要学一官,他不是一个虔诚的人,他太追求享受了。”
想不到郑芝龙这老小子还有个私生女在澳门,看来以后可以通过这条线跟大英雄郑成功攀上关系。看来,郑芝龙应该是个花心的大帅哥,不但在日本娶了个老婆,还有外遇,估计小老婆更多,不然澳门也不会冒着被郑芝龙进攻的危险而剥夺老郑的抚养权。
张文秀正在盘算着郑芝龙有多少小老婆的时候,何大化却非常不满意,看到张文秀开小差,以为张文秀要学郑芝龙,做个不虔诚的教徒,于是只好大声问道:“张,你受到上帝的指引,这很好。不过接受洗礼后,可就要严格遵守教规,要洁身自好,特别不能纳妾,你办得到吗?”
张文秀被何大化吓了一跳,马上回答:“神父放心,我这人最洁身自好了。自从我妻子两年前去世后,我一直寡欲。你放心,我不会纳妾的。为了证明我的虔诚,我准备到澳门去接受洗礼,并且从澳门的华人天主教徒家庭娶一位妻子,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