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峦对熟仓礼信的话充耳不闻,痴呆呆地望着香奴儿。
香奴儿被捆粽子样地直溜溜地绑在木桩上。
长发被绾在悬挂在头上的一个铁环里,想低下头都不可能。
惨白淡绿的灯笼光下,香奴儿一身洁白,如雪如玉,散发着冰冷的寒气。
香奴儿双目垂闭,一动不动。和两边嘤嘤啼哭的童男童女一比,竟然死了一般。
高峦慌忙伸手去香奴儿的鼻子下试了试,声音颤抖地轻轻呼唤道:“香奴儿,香奴儿,你醒醒,醒醒。”
香奴儿娇躯巨颤,抖动成一团,筛糠一般,缓缓地睁开眼睛,嘴唇抖得语不成音,音不成调,哆嗦着道:“是、是、是高、高爷、爷,你、你、来、来了?香、香奴儿,香奴儿死亦瞑目矣。”说完,便双目垂闭,晕死过去。
高峦慌忙脱下裘皮大衣,上去包裹香奴儿,嘴里喊叫着:“香奴儿,你挺住,一定要挺住!咱这就去找李继迁,他要是不放人,咱陪你一块死!”
高峦真动心了,尽管明知是苦肉计,却依旧俊目涌泪。
他同香奴儿,虽说有人神阻隔,但却已心心相连。
或许可以说是命运将他们紧紧地系在了一起。
高峦的眼前,浮现出在地斤泽渡黄河逃命时的情景:
香奴儿命令高峦道:“高爷只管抱紧浑脱,别的一概不用管。”
可她见高峦仍迟疑不敢下河,便不再多话,抢步上前,冲到尕朵子的马前,将他们马上必备的套索取下。过去就把高峦拦腰捆绑在一个浑脱上,然后将绳索捆扎在自己的腰上,抱起一个浑脱,便扑向滔滔黄河。
那一刻,高峦觉得,自己的命运,从此以后就彻底地同她系在一起了。
高峦被香奴儿拖着扑落到黄河里,立马呛一口腥浑的黄河水。
冰冷的黄河水,寒入骨髓,凝固了心脏和血液,仿佛连呼吸都冻结了。
那一刻,什么也不存在了,只有一个冷字,凝集在高峦的心头。
渐渐地,四肢麻木,思维冰结,只有一点灵光照耀着高峦,使他不至于昏死过去。
那就是眼前的倩影。
身材修长略显单薄的香奴儿,就在高峦的眼中,同黄河奋力搏击着。
为自己的生存搏击,更为了高峦的生命而拼搏。
这一刻,香奴儿在高峦眼里,是条美人鱼,更是女神,跃入他心灵之中,成为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香奴儿生长在黄河边,是黄河的女儿,从小就跟黄河戏耍,练就一身好水性。
但在这个季节下黄河,她也是第一次。
冰冷的黄河水,绳索一般向她的手脚捆绑过来,她拼命地挣扎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