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化外恢恢草寇国_飘梦的红楼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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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化外恢恢草寇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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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敲响了,不知是谁会在这样的深夜里来敲门?

区青云的笑声嘎然而止。在这么深沉的夜晚里,又是在她的卧室里,他可不希望自己弄出的声音被任何人听见,虽然门是关着的,但他的笑声远远要比那脚步声响亮,对方即便是个老态龙钟的人,站在这么近的门边必定也是听得到的。

王榛榛惊慌地问:“谁呀?”门外的人一边敲门一边问:“夫人,您在和谁说话吗?”区青云听出来人是怡雪的贴身丫头香草。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香草是怡雪的丫头,她应该非常熟悉自己的笑声,她听见了不就等于怡雪知道了吗?事情被这么多人知道了也就没有秘密可言了,但已经被这个这小丫头听到了,要躲避也来不及了,他索性将门打开,将春草提溜进来,然后把门关上。

春草一见是主人在房里,吓得不敢喘大气。他问:“这么晚了你不去睡觉来这里做什么?”春草战战兢兢地说:“是夫人要我过来送信的。”

“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信来?”

“是刚才有个马递铺的公差送的。夫人本来已经睡下了,看见有信来就起来了,说三相公送来的信,叫我连夜送来给您。”

王榛榛大吃一惊:“他的信,他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几天前,我听见夫人和大奶奶还有赵县君闲聊的时候说起你,她们说来到这里住了半个月还不想走,定是怕回去丢面子。大奶奶还说要是三相公来接你回家,你一定会很高兴,别人说起来也有面子,以后见了老太太和那边的亲戚们,说起话来也用不着再低声下气的了。然后赵县君就说要夫人写封信来接你,夫人当天就写了一封信,托赵县君转送。正好今天得了回信。”

这个大奶奶倒是替我考虑的周到!大凡出了嫁的女子和丈夫吵嘴负气回了娘家,倘若是日后吃了苦头再自己找回家去,见了公婆亲属定然很没底气,跟被丈夫接回家去的矜持娇贵的气度相比,完全是两码说法。

低头细看马琳的来信,纸上只廖廖数语:“即刻上路,请吾妻多住两天,等我前来完聚。”王榛榛看了既感动有惭愧,不由对刚才答应下的卖身条约追悔莫及。然而这牺牲毕竟也是物有所值的,最起码可以换得到一部百族的长久安居,想欲反悔却也不能。只是不知道他来后又会掀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区青云拿过马琳的来信看了看,感到非常烦恼,如果不是这个小丫头撞进来,也许他的好事今夜就会圆满了。现在突然变成这样,自己不仅不能再留下过夜,还得费一番心思应付怡雪和马琳,真是晦气。他悒悒不乐地对王榛榛说:“他要来接你了,何去何从你好好想清楚,我先回去了,我们以后再谈。”他说完径自出门离去。

香草听他说话鬼祟,知道自己撞到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很是惶恐,转身也要走。王榛榛叫住她,从首饰盒里拿出一个紫玉发钗,插在香草的发髻上说:“这个东西就送给你了,你就当作什么也没有看见,懂了吗?还有,别忘了告诉你家夫人,我明天一早就会走,请她不用来送行了。”

次日早上,王榛榛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正要离开,忽见怡雪带着香草来了,她一大清早急着要出远门全是因为怕撞见这两个人,不想还是碰着了面,她象做了亏心事似的,不敢正脸会她,

主仆的神情看上去很是憔悴,料想是为了昨夜发生的事情彻夜未眠所致。她一夜没见着丈夫回来,早早跑来就是想找婶娘问问事情真相,这会见她一脸的瑟缩神态,便信了八分。心酸肚苦之余蓦然生发悲哀之想:昨夜我家的官人那般小心拾掇,穿戴得鲜亮济楚出了门去,原来都是做给她看的,她在我家住了这么些时日,定然已经偷偷做下了见不得人的事,哎――我真是引狼入室!

王榛榛瞧她眼神怪异忌恨,知道她已经恨上自己了,想辩白却又无词可辩,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心虚急着想要脱身,说:“你们不必来送了,我自己去就行了。”怡雪冷冷地说:“三叔就快来了,婶娘为何还要走?多住些日子,等他来了再去也不迟。”

这毫无诚意的挽留,谁还会留下呢?王榛榛撒谎说:“他在信里说他来不了,要我自己去。我要马上离开。”怡雪知道她心里有鬼,故意刁难说:“是这样吗?这可就奇怪了,三叔给我的信是说要我多留心你的事情,他不日就会来,可是你却说他不会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榛榛被她作弄得尴尬不已,不知该如何圆谎。忽然又听她说:“既然三婶子一定要走,我们也不好强留,我这就叫小厮去通知父母和亲戚过来送行,再吩咐厨房的人准备践行酒宴。”

王榛榛急忙摆手,“不必了,不必了。”怡雪却不依不饶,坚持说:“要是给三叔知道我们就让你一个人悄悄走了,日后定会怪罪我的,好歹也得把父亲一家人叫来送送行,再办几桌践行酒,方不至于怠慢客人。”

王榛榛听着又气又急,知道她素来行事拘泥不知变通,即使对厌恶之极的人也要做到以礼相待,目的也只为使自己在人前处处周备,不留半点话柄。她则相反,处处自由自在,随自己的性子,来去不喜欢被小节羁绊,今天遇到这么一位活菩萨,又不能一把钢刀打杀出去,无奈之下,只得多逗留了一个上午。

正午前后,诸位留居扬州的马氏家族的远亲近戚闻讯纷纷赶来。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让大家族中的人玩聚一次,除了得了病的二奶奶,正在坐月子的怡霞,外出馆谷的马瑜和一些隔得远的亲戚。三族五房玉字辈的伯仲和妯娌们,文字辈的子侄们,怡字辈的姑娘们,都到齐了。

济济满堂宾客,虽然没有当年东京时的氤氲富贵的气象,却一个个丰衣足食,神态优裕,大大有别于寻常百姓家户户菜色人人枯槁的样貌。

王榛榛看着暗叹了口气:悲惨乱世里,这些人流落到此,却还能过得如此富足优裕的生活,全是因为沾了怡雪的裙带,他对马家亲族处处厚恩以待,恐怕早已超过了马琳当年施给他的恩惠,就算是我等到他来了,让知道了我许诺下的交易,恐怕也不能将他怎么样了?哎――与其让他左右为难,遭遇屈身求人的苦恼,不如我自己去了解一切!

将近开筛时,出了阁的怡霜带着夫婿陆棚和母亲钟姨娘也闻讯赶来了。最近她又生了个儿子,陆家上下很是喜欢,她母亲钟姨娘也时常过去帮衬,故而今天钟姨娘是在女儿女婿的陪同下过来的,怏怏一大家族的人齐齐于一堂,将践行酒喝得热热闹闹。

后来县君和陈知州也得讯赶过来了。陈榆是专程来看人的,见王榛榛容貌远不如自己想象中那等天姿国色,甚至及不上怡雪,跟怡霞、怡霜姐妹相类,颇有点失望,料想是有别的好处让马君迷恋至此。

李潇和怡霞来得稍微晚些。他和怡霞成婚一年有余,期间不论区家有何种红白喜事的邀请,他向来都不愿意理睬,更不愿意踏进半步,倒是区青云气量比他大些,趁月初怡霞产子的时候,亲自送来一份厚礼以示和解亲善之意。这一回因为给师姐践行,他破例陪同妻子和岳父岳母来了。

李潇虽然闭门不出,却始终贼心不死,暗中关注着黑白两道上的纷争,他非常清楚眼下扬州的情势,眼下区青云虽然一头做大,来自东京帮和山东帮以及淮南乞丐帮的压力却一直在威胁着他在江南黑道的魁首地位。加之移民源源不绝,外邦渐渐人多势众,大有超过本地人的态势。尤其是被穷困急迫的后来者移民们,天天都有成群结伙的人在他的地盘上偷鸡摸狗,打架生衅,使居于领袖地位的扬州帮处境日益艰难,未来变数莫测。

当他得知王榛榛带着淮南乞丐帮的人来到扬州之后,他便无时不刻不在盼望着能出现东山再起的机会,故对其住在区家的动机更是关注了然,进了区家大门之后,他便冷眼观察二人的言语神色:见师姐的脸色憔悴,似乎彻夜未眠,外加神情恍惚,说话有一答没一答的,浑不似前几次见面那般从容自然,对答有度,遂起了三分疑心;再后来看到区青云不动声色地走进来,冷脸寡语别座一旁,很有黯然不悦之色,暗暗猜到了两科。

宴席将散之时,区青云说:“眼下沿路盗贼极多,我担心婶娘孤身一人上路不安全,正好我要去趟荆州行商,不如就由我送婶娘去江州吧!”今天不知怎么了,他左一句婶娘,右一句婶娘,当众叫得特别自如。

王榛榛却听得心惊肉跳,怕极了他来送,正想推辞了,李潇当场截了一句话,说:“近来路上是不太平,有人送也是应该的。不过你的事情多,金陵我比你熟,不如由我去送。”

怡雪默然不语,冷眼扫视三人暗自觉得他们的对答有些奇怪,心想:他们两个从来不相互搭理的人,今天突然搭话了,而且只为了争着给她送行,这是为什么?

怡霜最不怕事,素来不喜欢这两个姐夫,既嫌恶大姐夫风流嚣张的作风,又厌憎三姐夫冷酷寡默的性情,今儿借题发挥故意大声问二人:“奇怪了,真是奇怪了!大姐夫,三姐夫,你们两个见面从来都不肯多说话,不是大眼瞪小眼,就是互相躲着照面,今天是怎么了,一起争着要送三婶?你们两个大概还不知道,我们家三婶娘自有一身好本事,哪里用得着你们送!”

区青云呵呵一笑说:“我别无他意,只是因为觉得顺路,而且我常在江河上行商,知道水道上的险恶,婶娘孤身一人不太好。”李潇也大言不惭附和说:“我也是在江湖上行过商的人,知道这风浪中的险恶,婶娘武艺虽好,毕竟不熟水性,有个人送送要更好些。大姐夫一番好意,只是和婶娘同行恐怕招人非议,我是王家的义子,我送更合适。”

马瑞在一边听地清楚,他觉得大女婿说话有道理,耳朵里却始终觉得三女婿说话更中听,和况今日李潇去送人原本就比大女婿更合适,越加不会支持大女婿去送人了,遂张口对大女婿说:“你和他两个说得都有理。不过他是王家的义子,身份比你更妥帖,就让他去送吧。”

马瑞的话没有什么不再理的,但区青云今日心术走了邪眼,不管听着什么好话都觉得扎耳。兼而知道他从来都和李潇最投缘,于自己这个大女婿平时就不怎么热乎,当初求婚的时候,也只贪图他有个钱多的好处。平素伯仲们闲话聊起几个女婿的时候,言语中嫌他是个行伍配军出身的前科的,大有人在。外间人也当他是不入正流的下等人家,才会娶马家拖油瓶的孤寡母子。是以逢年过节,女婿们碰到一个屋檐下的时候,说话举止,大家处处偏袒李潇和陆棚,于他多有琐屑冷落之处,他早生不满,更遑论今日是李潇有心起得头与他作对。

他虽不再争执,肚子里头却愤懑不已,寻思:这对酒肉翁婿天天吃我的用我的,却处处不把我放在眼里,人前人后说三道四,好像我家反而沾了他们的光似的,今天为了这么点事还联合了口径刁难我,我定要把李潇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做个死路!

他打定了主意悄悄离了酒宴,找到了怡雪给王榛榛安排的那只客船,在船舱里预先做了一番埋伏,直等诸人来送行至船上方好谋事。

李潇不知船舱里外另有玄机,陪着师姐上船后就坐在船舱里闲扯。王榛榛与他原本无多话可说,但李潇善谈,自说自的只消她听着便已经很满足了。二人一说一听闲话了一阵,李潇忽然说起了一桩传闻,他说:“我最近听说了一件事,不知是不是真的。有几个自中原来的流民说区镇海在东京打仗的时候被炸死了,尸体被当作炮灰一并埋进了万人坑。这消息难以打探真假,但是这一两年来,太湖水寨已经很久没有传出他的消息。如果有办法查查就好了。”

这消息王榛榛早从区青云口中得知了,再听他说起好象别有用心,问:“查他干什么呢?”

“如果这一两年他都没有在水寨里出现过,那就可以证实他死的消息是真的了!”

“听你这口气,你好像特别巴望他死。他死了你我又能如何呢?”

“我当然高兴他死!倘若他死是真的,那师姐,我们王家就有出头的希望了。”

“我们王家!”王榛榛笑道:“你不是姓李吗,怎么忽然跟我姓了?”

“倘若能有出头之日,跟师姐你姓一世又如何呢?”

王榛榛倏忽想到了父亲从前欲招赘他的往事,知道他心里犹在挂念着自己,不由脸一红说:“都娶妻生子了,怎么还提这些?”

“我怎么能不提呢?”他叹了口气说:“你可知道我心里的苦?在别人眼里李家早已经死了,活着的李家人都只是空空的躯壳。只有师姐你才能重新给李家安上一颗心,让李家复活。”

王榛榛吃惊地看着他,说:“原来你是为了说这些话才要送我的!可是我又怎么能让你们李家复活呢?”李潇说:“如今不同往时,师姐手上有那么多人,一呼百诺,人人愿为驱驰,你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去求他呢?如果师姐想染指扬州,我一定能…….”

“够了!够了!你不用说了!”王榛榛叹息了一声,心想:怪不得马琳要说他们这些人都是一群只会破坏的白蚁,他们的见识还不如一介常人,眼下这国难当头千万黎民无家可归的时候,他们不但不思报国,反而为了私利争勇斗狠,以至于那个,贪得无厌地要趁火劫色;这个,野心勃勃欲图谋东山再起。争的都是一些无聊的事情,斗的都是些霸占地盘讹诈钱利的勾当。一群无药可救的庸俗男人!一群白蚁,名符其实的白蚁!

如果把这些心里话说出来未免太伤人颜面了,她换上一副和悦的说辞娓娓说道:“我不会再有那份胆气做这些事情了!自从家乡发了那场洪水,把我的那些想法也全都冲走了。我只后悔死了留在那里,我现在只想回家去,再说,你说的那些事情都是道听途说,怎么能当真呢?现在你娶了怡霞,又有了儿子,和他也作了连襟亲戚,从此化敌为友,不也是桩很好的事!”

“……”

“我听怡霜说从来没有看见你笑过,对她也撇撇淡淡的,就连她生了个儿子你也没有开心地笑过一次。你真是这样的吗?”

“……”

“我知道父亲去了以后你们一家人受了很多的苦,但怡霞是个好姑娘,你不要冷待她。我从前最喜欢她嘴甜会说话,这次见到她觉得她好象变化很多,嘴巴都像是给胶布粘住了似的。我早想跟你说说了,就是一直都没有机会,你们一家老小是因为她才得以保全的,你可要好好对她,以后不要让她再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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